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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例Vol.11丨新疆营盘人兽树纹罽袍的修复与保护
2021-05-14

作者:楼淑琦 


引言


1995年12月,在新疆罗布泊荒漠西北、孔雀河北岸的营盘汉晋时期墓地发掘编号为95BYYM15的墓葬中,出土一具彩绘木棺,棺上蒙盖彩色狮纹毛毯,棺中葬一成年男性,面罩麻质贴金面具,衣着服饰鲜艳如新、华丽奇特。男尸服饰中尤以上身穿着的红地人兽树纹罽袍最为罕见,袍面图案充溢着浓厚的希腊罗马艺术色彩,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以此墓为代表,营盘墓地的发掘成果被评为“199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1]。

该墓葬男尸是在出土两年后即1997年方开棺面世的。据发掘者介绍,尸体保存并不好,头部与躯干联接松弛,很容易脱离。移去面具,发现面部呈黑褐色,下颌松动,基本靠下颌缠的绢带托扶。揭开罽袍外襟,透过绢内袍上的破洞,见胸、腹部软组织已腐朽,露出发黑的骨殖,两小腿同膝关节已分离。尸体随身服饰保存情况不同,与尸体不直接接触的部位保存相对较好,而位于身下的部分,多半腐损,凡贴着尸体皮肉的部分多被尸液腐蚀,一触即破(图1)。

图1  修复前的人兽树纹罽袍

古尸和纺织品是两类遗存,所要求的保存环境有区别,不将两者分离、进行分类保存,长久的、科学的保护便很难谈及。2004年7月,国丝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合作,承担了95BYYM15男尸服饰的揭取、修复和复原的工作。其中的清洗、修复工作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纺织品鉴定保护中心进行,本文着重介绍对人兽树纹罽袍的修复和保护。


服饰结构与面料[1]


1.1  对人兽树纹罽袍结构


人兽树纹罽袍,交领,两襟大小相同,基本是对襟,穿著时,左襟略掩右襟。衣长117cm,通袖长193cm。袍身合体,腰围92cm,领口、袖口都比较窄,下摆不是很宽大,所以在胯部两侧加缝梯形宽边,并向下开衩。此袍的面料有两种,一种是红地对人兽树纹罽,为袍服的主面料。另外,袍的左襟边缘接缝了一块长三角形的花树纹罽。


1.2  对人兽树纹罽组织与纹样


红地对人兽树纹罽是男尸外袍的主面料。为双层组织,由红、黄两色经纬按排列比1:1平纹交织,形成重叠的上下两层,两层组织在花纹的边缘处接结换层,形成两面花纹相同但花色互异的效果——表面为红地显黄色花纹,里为黄地显红色花纹(图2)。经线S向紧捻,合股,密度14×2(双面)根/cm;纬线,Z向弱捻,两根相并,密度44×2(双面)根/cm。

图2  人兽树纹罽双层结构


人兽树纹罽袍的款式裁剪时(图3、4),里、外两襟、后背这些大的衣幅正好是由横向(幅宽方向)和纵向(匹长方向)裁成,由于现存图案在经向上,它是由上下对称的两区纹样构成,使原匹料上一段完整的织花图案便清楚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整个纹样设计对称规整,每一区由六组以石榴树为轴两两相对的人物、动物组成,一区图案经向长77cm,纬向以二方连续的形式横贯终幅。各区图案中人物四组,形象一致,均为男性,裸体,卷发,高鼻,大眼。各组人物姿态各异,手中分别持矛、盾、剑之类兵器,表现出不同的对练姿态。每两组人物间隔一组对牛或对羊(图5)。

图3  人兽树纹罽袍款式图正面

图4  人兽树纹罽袍款式图背面

图5  人兽树纹罽袍图案


1.3  花树纹罽组织与纹样


花树纹罽接缝在男尸所著外袍的左襟边缘,裁成长三角形,经向最宽处存15cm、纬向存50cm。基本组织为平纹纬二重,排列比1:1。经纬线均加Z向拈,交织经单根,密度14根/cm,夹经双根,密度28根/cm,纬线两根相并,密度34对×2(双色)根/cm。

花树纹罽呈红地,以绿、深黄、浅黄以及黄绿杂色织出涡卷的宽带构成对波骨架,内填不同样式别致的花树(图6)。为达到色彩丰富的效果,纬线讲究渐次晕色,同时花树的花心部分采用独特的挖梭技法,花心部分的组织与周围花纹完全相同,仅是利用了不同色彩的纬线循环往复作局部挖织,同一纬向的花心分别使用了黄、蓝两色彩纬(图7)。

图6 花树纹罽图案

图7  花树纹罽挖花部位结构


服饰修复


2.1  修复方法


本次修复中,对人兽树纹罽袍主要选用物理的修复方法,即传统的针线法来修复。此方法是在纺织品文物后面加衬一层四维呢真丝织物,通过针线缝合技术将两层织物缝合,以起到加固文物破损部分的作用。针线修复法是一种可再处理的方法,即修复部位的材料在将来必要时可以拆除,能够较大程度地恢复文物的原状。此方法也是目前国际上常用一种修复方法。

由于这一方法要求织物必须具备一定的强度,所以袍服所用织物按保存现状分成两类:一类有一定强度的可以用衬垫法针线来修复;背部、两袖绦式锦等糟朽严重、碳化脱落部分作保护性处理,将残碎织物全部采用平面夹持法入库藏贮。外袍背部缺损的部分与两袖绦式锦缺的部分则选用与文物匹配的真丝粗四维呢面料替代。其中两袖绦式锦残缺的部分为黄底红色花纹,花纹呈纵向排列,纹样极为精致,远观为纵向条格状。如此精美的面料在现代织物中已难以找寻,所以只好以其它类似风格的面料作为替代。最终决定以不同颜色面料拼接的方式来作为替代部分。根据文物原图案纵向条纹的宽度,将所选用的面料裁切成数条相同宽度的布条,布条的颜色有红色与黄色之分,其颜色与所缺失部分锦的纹样色泽一致。然后将红黄布条相间排列,以手工方式仔细地连缀缝合,最后按袖子的尺寸成形。虽然此方法中袖子的替代部分是现代面料,但由于色彩较为柔和,面料的材质也与文物材质较为接近,所以使立体陈展的效果得到了改观。


2.2  背衬材料和缝线


织物的组织结构决定了其材质风格。因此,一般选择与文物相同组织的材料作为背衬织物。此件袍料为锦,但由于现在已无法找到毛织物的锦,所以只能挑选与文物组织相近的、纹理结构类似的带有横向凸条纹的真丝面料作为背衬材料。

因为没有与文物颜色相匹配的真丝面料,所以需要对于已选定的白坯背衬材料进行染色。对人兽树纹罽袍是红地黄花,它的主色调是红色,所以背衬材料染成红色。由于文物在长期的墓葬中以及较长时间的暴露于空气中,其褪色程度已趋于稳定,因此纺织品文物的色彩不会与新染成的背衬材料以同样的速度褪色。所以在对加固织物染色时要考虑到这一差异,也就是说,新染的背衬织物的颜色应比文物的颜色稍稍深一些。进行染色后再通过对真丝面料的砂洗(此道工序通过印染厂帮助解决),经过砂洗后的真丝面料变得更柔软并具有毛绒感,与文物面料的风格、颜色更加接近。

修复所用缝线的选择也非常重要,线要牢固但不能僵硬。此件文物修复选用的是丝线,这种线比较细,但有必要的强度和弹性,能给予原织物支撑和保护,而又不损坏文物本身。由于袍服面料的色彩较多,在修复过程中需要多种颜色的丝线备用。如果没有合适的颜色时,则要与背衬材料一样进行染色。


2.3  修复针法


修复时除了选择合适的背衬材料和缝线非常重要之外,缝线针法的运用也不容忽视。因为针线从织物上穿过,对文物必然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针线应尽可能从织物纱线的缝隙当中穿过,以免刺破纺织品的经线或纬线。同时针也要选择较为细的。

在修复此件文物时选择的针法主要是:回针、铺针和行针。回针的针角互相连接,正面类似缝纫机机缝的针迹,反面针迹相互重叠,其线迹总长度为正面的两倍。它主要用在有一定牢度的文物上,缝合两层织物。铺针是修复时使用的主要针法之一,它以最少限度穿透纺织品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撑。该针法用于较脆弱的纺织品文物与背衬材料缝合,缝的时候注意不要使文物受到任何的张力。行针使用在两种织物接合的区域或纺织品边缘周围。


修复后的展陈

从陈展的效果考虑,男尸服饰以立体形式展出最佳,但若是将所有服饰里外全部原封套在一起,既不可能也不利于保护,所以残破的内袍在揭取后也平整藏贮,只将内袍的领、前胸正中部分的锦绦、贴金印花部分拆下来,缝在以现代绢料制作的袍子上。最后,按男尸原来的穿戴形式,将面具、内外袍、裤、贴金绢袜等用填充物撑起来,仿佛真人一样。为避免穿衣和将来的脱取对服饰产生机械性的损坏,所用的填充物不是一具完整的模特,而是由几部分组合而成。填充物材料选用消毒过的细棉布和脱脂棉,对服饰不会产生污染,也不会有压力(图8)。

图8  文物修复后


盛装安卧的营盘男性墓主人,在国内外多次大的展览中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致谢:本文所用线图均采自李文瑛《营盘95BYYM15号墓出土织物、服饰的研究与保护》一文,主要图片由刘玉生摄影,在此一并致谢!


参考文献:

[1] 李文瑛《营盘95BYYM15号墓出土织物、服饰的研究与保护》.《吐鲁番学研究》,2006, (1).

本文原载:《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09,21(01):5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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